万事如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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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薰嗣】潮骚(上)

-哈!好久不见!我回来啦!

 

潮骚(上)

 

 

 

-参考顾抒《致爱丽丝》

-是6.6真嗣的生贺

 

 

 

 

 

我听到这个故事时是在东大的毕业晚会上。餐后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,或祝前程似锦或相依不舍,我恰好与班上的高材生落成一队。

 

记忆中高材生是沉默寡言的人,尽管每次考试或是竞赛都能得到难以触及的分数,但在班上的“存在感”还是近乎于“透明气泡水”那样的。就他本人而言似乎也不太愿意与其他人过于亲近,总而言之是奇怪的人。虽然我与高才上从高中开始便是同班同学了——可除了知道他叫“碇真嗣”这个名字和成绩很厉害之外几乎是一无所知。

 

仅仅是点头之交。那晚他跟在我后边慢慢走着,两人都无言,气氛有些尴尬。直到远离会场走到月光穿过的树林旁,高材生才笑了一下,然后叫住我的名字。我刚想应答,他却紧接着问道:“你还记得薰吗?”

 

我还有些惊讶于他居然会主动与我搭话,神经处理到的名字发音却是完全陌生的。倒不是因为并不记得认识一个叫“薰”的人而觉得陌生,像是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听过这个发音的感觉,一下子被灌输新事物的陌生感。我摇了摇头,高材生比划了一下然后说:“就是高中时和我关系还不错的那个男生,天生有一头很漂亮的银发,经常不来上课……”

 

这么一说,果真是有这么个人存在。白发、红眸、整洁的白衬衫和温柔的微笑,之后却如同人间蒸发般再无记忆。我说:“好像是记得这么一个人,脾气很好,只是我不太熟络就是……”

 

他微笑着垂下眼眸,又重复了一遍:“是的,他叫薰。”

 

我们边走边聊些高中时琐碎的事情,月色很好,偶有蝉鸣叫唏过。我和他便这么缓步沿着小路行走,即使是停顿下来不说话也能感到温和的静谧。眼前是月光,心中也仿若散落几片,又像是高材生念着那个人名字一瞬间的情动。行至图书馆,他停下来问了我一个问题,初闻时,三分惊奇五分茫然,他说:“你知道什么是‘吊桥效应’吗?”我说我知道。

 

他又说:“我和你讲讲薰吧。”

 

 

 

我并不是很有求生欲的人。十六岁时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。当时我在给绫波丽削苹果,手一抖在手腕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,但并未伤及动静脉之类。丽过来帮我包扎,有一刻我产生出“不如让刀痕回归它本应停留的位置或许是动脉吧”的想法,却仍是不动声色,让药浸纱布在手腕上停留了一周。

 

难言的青春期令我生成了一个瘦弱矮小的模样,甚至较之绫波,我也比她看起来病弱一些。不仅仅在班上毫无存在感,甚至在亲戚朋友中,倘若提起“碇真嗣”这个名字也不免话费半分钟去思索。在漫长的沉默中,自卑与孤独融入细胞中不可分割。而我本身则像是不可溶物之一般,偶然掉进了汪洋大海,然而水分子彼此紧紧相拥,温情地胶合在一起,唯独我是乖僻、排斥性存在,格格不入。

 

绫波是寄住在家中的乡下女孩,不算法律意义上是父母的养女——曾经我当然怨恨过她如此轻易夺走父母的爱和所有关心,但最终演变成了如同宿命般的难解性问题——没有人不喜欢一个成绩优异、拥有小提琴十级证书的女孩儿。绫波的沉默与我的沉默是截然相反的:即使她在座位上安静地待上一天,身上所散发的“光芒”一类特质仍吸引着旁人的关注;而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去证明“课堂笔记可以借我用一下吗”“麻烦帮我倒一下水”这样自己的存在,纵然消失在原地也未必会有人注意到。这沉默也如同枯死在暗无天井的禅佛般悲哀,我却仍被此种状况所禁锢。

 

放学后我会提着大提琴去天台,有时候会坐在砌好的石砖上随手拉奏几首不成气数的片段,有时则干脆什么也不做。我带随身听上楼,戴着耳机或坐或躺在地板上仰望无云的晴空,耳畔飘荡《欢乐颂》——此行甚为寂寞难言,既如我以往构造的孤独堡垒,也难以击碎它;直到天边遍布火烧的绚烂云彩时,我才会慢吞吞地推自行车回家。

 

推开客厅照明开关,灯光闪射的片刻让人想起划开黑夜的拂晓,带着略微眩晕的虚无,尚能忍受。父母并未回家,绫波坐在餐桌边吃着考好的曲奇饼,见我正欲回房,便放下东西与我打招呼。

 

我病恹恹地应着,尽力地躲开她颇为关切的目光。她腾出一只干净的手来探我的额头,我不着痕迹地躲开了。

 

“你看起来生病了。”

 

“我没事。”我假装生硬地拒绝她的好意,心中隐隐作痛。她仍是带着不假掩饰的关切注视着我,我说对不起,今天可能是太累了吧。她还想说些什么,我却踉踉跄跄地磕跘进了房间,像锁上我一切情绪一样关上了门。

 

那夜我蜷缩在床上细细地哀声哭泣。我想起绫波和母亲温柔的指尖,雨后初晴的灿烂千阳,路边衰草中盛放的红色小花,躲在篮球场附近灌木丛中奶声奶气撒娇的小野猫,园丁用机器修剪草坪后的浓烈青草味,此时充盈在这几方狭小空间中,钻入肺腑,刺痛得令人无法呼吸。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呜咽,眼泪滑落进指缝停留在嘴唇上,我感到咸湿的哀恸与悲哀。“已经是一个无用之人了”的想法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中,“倒不如一死了之”。但我没有付诸的勇气。

 

如此渴望着能够属于自己的“太阳”这种想法,映照着不过是靠近便会被灼烧的事实罢了。

 

 

具体是哪一天开始的,我也记不太清了。只是大约初春时节,一进班门便感到不同往常的视线——我从未如此被这样关注着,这种违和感令我如不安甚至是惊惧。像往常一般缓慢地蹭到座位上,我才知道为什么今天所有人的焦点是什么——

 

我的座位上静静地放着一个黑色的木质大提琴琴盒,它那光滑的表面滑动着迷人的光泽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——我颤抖地伸出手去触碰,略微冰凉的触觉顺着神经惊艳到我心底,却像是炽热的火焰让我慌乱地抽回了手。我抬起头看四周的同学,大多都是匆忙地移开了视线,但仍留着余光扫向我(或者是琴盒)。后桌的女生小声地凑过来对我说:“今天一早就在这了,大家一开始都以为是你落在教室里的,但这个琴盒大家都没见过。”我止不住的脸红:“抱歉……这不是我的琴盒,我也很奇怪它……”

 

“或许是哪个仰慕真嗣的人送的呢?”女生笑的暧昧,重新靠回椅子上,大大咧咧地说:“真嗣不如先留着吧,这个真的很漂亮啊……还没见过里面大提琴的样子呢。”

 

我把琴盒靠着桌脚离着,浑浑噩噩地听不进课。一时幻想着里面大提琴的模样,一时又漫无目的地勾勒那个带来琴盒的人的模样,一时却又白光一闪,大脑一片空白。

 

在我短暂的十六年中,“惊喜”这样的状态出现在我无趣的生活轨迹中的次数屈指可数,甚至有意地,我避免这样意外的状况,让自己沉然若水。但当我抚摸着那细腻喑哑的木面琴盒时,有一丝燃烧不足、雀跃的小火苗腾然升起。我告诫自己这不好,却无法阻挡那种欢喜上蹿下跳到身体的每一处,仿若是能够想象实体的关切降临在我的身上。

 

几乎是下课铃响的同一刻,我抱着琴盒一口气直接冲上天台。我喘着气轻轻地拧开扣紧琴盒的铁质搭扣,尽量轻柔地翻开琴盒的上顶,一把精致透着细腻微光的大提琴躺在红丝绒布上凝视着我。我伸出手去笨拙地把它立起,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拨了拨琴弦。

 

是流水般清灵的音调。

 

我跪在天台的地板上,抱着那把大提琴像拥抱世纪情人,心中热忱而温暖。

 

我并不知道送我这把琴的人是谁——但至少,我应该找到他亲口道谢;或者告诉他我们既然素不相识,这把琴还如此贵重,应该还给你。

 

 

 

找到琴的购买处并不难,这把琴并不算大众,但偶然在之前绫波买过小提琴的琴行便找到了。但标价的确昂贵,我甚至有些惴惴不安。

 

经理听我查顾客购买信息有些为难,我撒谎道这是朋友购买的,现在想确认一下。

 

从琴行出来后,我并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——我知道那是一个与我差不多年纪的男生,有着一头惹人注目的银发,待人温柔;我知道他叫渚薰,买琴的时候穿着和我一个学校的校服;我还得到了他的手机号。我从未在学校听到一个叫渚薰的名字或是见到过一头银发的男生,他就像一个谜——却拨开层层波浪,出现在我面前。

 

我在那晚十点的时候拨了渚薰的手机号,等待音响了两下被人接起,是一个温柔好听的嗓音,掺着几分慵懒:“你好?”

 

我沉默了几秒,小声地回道:“你好。”

 

渚薰笑了一下,他说:“你是碇真嗣?”

 

我吃了一惊,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。他像是解释般又道:“我只在那个琴行留了这个号码。”

 

“哦,原来你有很多个号码。”我脱口而出。说完才发现自己这番话听起来是多么愚蠢,脸很快烫了起来。

 

他还在笑,带着轻喘说:“你居然这么可爱。”

 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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